折子戏：革命几多光荣

1688年11月，威廉和他的军队在英吉利海峡上乘风破浪。摸了摸那封七大主教的联名信，威廉不由得踌躇满志起来。是啊，这轻如鸿毛、余温未退的信，如今重若千斤，如果一切顺利，那就真可以改写历史。不过，忽然刮来的一阵怪风，使得这次登陆无端多了许多变数。

听人说船队被风吹了回来时，威廉真想甩手抽他一巴掌。天公不作美也就算了，居然还赐给他一个不会掌舵的船长。他原本怒火中烧，但登上甲板一看，发现这风确实吹得分不清东西南北。没办法，如今箭已离弦，那就听天由命，先过去再说吧。

四十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，威廉不是没有听说，他也深知成王败寇之定律，但要说这是孤注一掷似乎也不太恰当，毕竟自己算得上众望所归，如若不是岳父詹姆斯尽失人心，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揭竿而起。

到达托尔港之后，威廉才发觉这股被后人称为“清教之风”的气流刮得是多么沁人心脾，英王的船居然因为逆风而无法出港。威廉不禁喜上眉梢，同时又有些许的内疚，看起来以后不能随便断章取义，曲解上帝他老人家的用意了。随后的事情，顺利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，按照威廉的想法，自己手上万把人的兵，对抗四万政府军，就算战术精当，以一当十，人心所向，箪食壶浆，可怎么也得损兵折将。哪知道詹姆斯一听说女婿登岸，吓得鸣金收兵，接着抱头鼠窜，以至于威廉兵不血刃进了伦敦。

威廉看着皇位，就像是眸见锅里已经烹熟且流着肥油的鸭子，然而就在他想大快朵颐时，议会忽然递过来一瓶香料，上面写着“权利法案”。于是，这只肥鸭立即变得五味杂陈，看起来要吃得尽兴也不大可能了，威廉心里的算盘啪啪作响，脑细胞成批阵亡。确实，一个清教徒赶跑了一个天主教徒，似乎已有足够的理由撑起一片权力的天空，但威廉意识到，人们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关乎信仰的口号和条文，只有彻底驱散詹姆斯曾经洒下的专制阴霾，并让那些议员们尝到权力均沾的甜头，皇位才可能避免重蹈风雨飘摇之覆辙。再则，一封信既然可以翻江覆海，又何尝不能颠倒乾坤？最后，只听一声惊雷，威廉三世粉墨登场。戏演到这里，台下已是掌声雷动，众人高呼“光荣”。

谢幕封箱，曲终人散，时过境迁，桃花人面。百年之后，千里之外，塞纳河边，风云突变。开箱拂尘，琴瑟鼓奏，刀光剑影，热血横飞。兵戈铁马，气吞万里，折戟沉沙，归为土灰。再无奔走相告，再无津津乐道。

原来，一出好戏，也摆脱不了南橘北枳的定律。回不去的，不只是名角举手投足和眉宇之间的淡然与豁达，更有至上而下的理智与宽容。